吞风吻雨葬落日

无神论者（十五）

十五

 

叶修深刻觉得给孙哲平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带来了很多他防不胜防的麻烦。这间屋子的主人比他这个客人还不介意，他们已经有些觉醒的下身隔着衣物互相摩擦，渐渐地呼吸声都快了起来，吵闹的电视节目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孙哲平沉默地注视着他，叶修与他对视，空气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凝固。叶修很难形容这种眼神。从他们第二赛季结束上了第一次床之后，两个人就默认了一种绑定关系，总是约在一起解决过多的肾上腺素，彼此间的亲密也实在地与日俱增。性事是他们约会的主题也是重点，但逐渐生出很多以前觉得不必要或者腻歪的亲密行为来。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们确实是在谈恋爱，有另一个人存在于他的世界，并不是随时陪伴在他的身边，但是一旦出现就会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暧昧。他们还没有完全交托信任——毕竟男人很难向另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但是对对方的接纳程度是确实更甚，其中之一就表现为这一次孙哲平邀请他来家里过年。

叶修一贯自信，所以他自信地觉得孙哲平的眼神里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深情。放到以前他只想笑，但是在这个毫不浪漫的环境里他感觉到一种真实和感同身受。孙哲平凑上来吻他的眉骨，嘴唇从眉心一直滑到鼻尖，叶修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最后亲吻回到了眼睑，这一下格外温柔，爱欲的成份明显胜过了情欲。

“别在这里。”孙哲平像是终于醒悟过来他们身处何方。他在坐起来的途中伸手拿过遥控器，把电视一把关了。孙哲平像个刚刚偷尝了禁果的小孩按捺不住兴奋，焦躁地想索取更多。他走得很快，上楼的时候脚步声也格外响亮。孙哲平家是复式，主卧、客厅和孙哲平的卧室都在下层，而客房在上层，今夜属于叶修。

叶修走得比他慢，更近一步地助推了孙哲平的心急火燎。楼上连灯都没有开，他从楼梯间的灯光中一踏入那片黑暗就立马坠入到一个有力的拥抱。抱着他的男人一边胡乱地吻他一边帮他脱衣服，手是烫的。叶修也抱着他，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准确又凶狠地咬上了孙哲平的喉结。孙哲平发出一声野兽受伤一般的低叹，他用最后的理智轻声关上了房门。

仅有的光线来自于没有拉紧的窗帘后的万家灯火。他们两个在浓稠的黑暗中手忙脚乱地褪去了对方的衣物，贴在一起接吻和抚慰对方。这事他们做得不少了，对彼此的身体十分熟稔，可是今夜却格外的粗糙和急切，甚至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像两个在监考老师眼皮底下作弊的学生。表达舒适或者不适的呻吟全都消失在了吻里，但叶修还是见缝插针说了一句话：“过年前要洗干净……”

“你要快还是慢？”孙哲平简单地问他。

“时间还够吗？”叶修喘着气问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氤氲起一股水气，虽然看不到，但他的声音里有种湿哒哒的感觉。

孙哲平不回答他，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没有足够的时间供他们废话。大年三十的夜晚着实的冷，而身边唯一的热源只有对方，像是两股窜动的火，最终必将融为一体。

他们亲密无间地享受了旧的一年的最后两个小时，在寒冷中极其贪恋对方的温度。情动的过程中身体忠实地散发出特别的味道，让他们沉溺其中。最后两人总算赶在跨年的鞭炮声中换上一身新衣。他们站在窗边看了一会烟花，都还记挂着荣耀的新年任务。便草草收拾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去。

 

很遗憾书房里只有一台电脑，两人在用谁的账号卡上争执了一会，最后还是叶修妥协选了孙哲平的号。孙哲平很直接地承认，“战斗法师的键位我记得不熟。”

新年夜的荣耀大陆也并不萧条，以守夜为借口通宵玩游戏的大有人在。两个人用一个号轮流做新年任务，抽着烟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不外乎孙哲平吐槽叶修狂剑士用得不好。全职业精通的荣耀大师在第一狂剑面前还是十分有涵养地没有直接把账号卡拔出来，但下次交锋要把他痛揍一顿的想法越发明晰。最后叶修终于低喝一声“换战法来”，孙哲平狡黠地呵呵一笑，只是在他的抗议中夺回鼠标和键盘自己接着玩。

叶修没办法，已经跨进新的一年，他们明明都长大了一岁，他依旧在这种时候对孙哲平没辙，不过战术大师并没有就此放弃。在孙哲平操控着角色刚刚走回城里时，叶修来了一次“偷袭”。他极为粗暴地拽过孙哲平的脑袋，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吻了上去。孙哲平受了一惊，憋了一肚子的粗话。他恶狠狠地揽过叶修的腰，将他们之间的空间挤压到零。两个人近乎扭打一般倒在了书房的长沙发上，都低声压着笑意。叶修整个人趴在孙哲平的身上，他比孙哲平矮了好几厘米。孙哲平陷在沙发里，极为勉强地吐出一口气，“你真他妈重。”

叶修试图拨开仍旧圈着他的腰的手：“你他妈倒是松手。”

“想得美。”孙哲平说，反而抱得更紧了。叶修懒得挣扎了，把头枕在他的胸口，有节奏的心跳声十分真实。两个人维持着这个亲密又让人不舒服的姿势，最后耐不过疲乏先后入睡。

 

代价自然是第二天早上醒来腰酸背痛。跟老人拜过年后叶修还久违地收到了一个小红包，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和苏沐橙，但是很快又不再困扰，得失平衡从来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评论。孙哲平已经在门口穿鞋，招呼他动作快些。叶修兀地想起今天又是二月十四号，而孙哲平要带他去见他的另一位“情人”。

大年初一的街上空空荡荡，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新的百花俱乐部所在地。跟叶修彼时去的那个简陋地下室完全不同，也不同第三赛季后百花搬去的那个两层办公室，此时的百花俱乐部真正地拥有了自己的一方土地，办公室、训练基地、职工宿舍和职工食堂一应俱全。工程是年前验收的，都已经装修完毕，刚搬进来就放了春节假。现在整个百花俱乐部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保安在守着门口。

 

孙哲平跟门口的保安小王打了一声招呼，正准备带着叶修进去，又被小王给喊住了。他走进保安室，带出好几束漂亮的鲜花，有郁金香，有向日葵，有百合和满天星，甚至还有一大捧红玫瑰，上面都插了小卡片，写了祝福的话语。

“孙队，这些是这两天粉丝送过来的。”小王一边说，一边把这些花递给孙哲平。孙哲平接了一捧玫瑰和一束向日葵，又把另外两束推回给小王：“放收发室吧。”小王点点头，把花带走了。孙哲平捧着两束花往办公室走，叶修看着这幅景象，觉得尤为滑稽。孙哲平倒是习以为常，他们百花没少收过粉丝送过来的花束。两大王牌孙哲平和张佳乐外型条件都挺不错，而打法又尤其浪漫，吸引了众多女性粉丝，逢年过节、选手生日以及赢了比赛总会收到不少花束。

 

“哎，你们有没有收到过一百种花啊？”叶修好奇地问。

“你想知道？”孙哲平有些笨拙地将花束拆散，插在办公室的花瓶里，这些事一般都是张佳乐或者队里的其他人来做。叶修盯着他，笑了起来，“随便问问。”话音刚落，一朵娇艳的红玫瑰突然就被递到他的面前，叶修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花瓣上细小的纹路。

这朵花真正的主人说：“有一种就够了。”

叶修笑着推开孙哲平的手：“大老爷们还玩这种浪漫？”孙哲平也笑，重新把玫瑰花插回到花瓶里，“情人节快乐。”

 

从未说过表白，但无疑是最亲最爱的情人。

 

这天他们一直在百花俱乐部里度过。两个人开了两台电脑一直在玩荣耀，饿了就到附近的饭馆解决。傍晚的时候孙哲平把叶修带到了他的宿舍，叶修站在门口，看到一间因为主人住了很短很短时间，以至于干净得没有人气的房间。

叶修看了看时间，转头问孙哲平：“今晚住这？”

孙哲平说：“回忆一下激情燃烧的岁月。”

 

谁都不喜欢两个大男人挤一张一米五的小床的感觉，但是当初的亲密始终让人留恋。

“那我们扯平了。”叶修欣然接受他的提议，情人节就要跟心爱的一切在一起，荣耀，和孙哲平。

这一天他们第一次单纯地度过了一个与情欲无关的夜晚。昨晚睡姿不正，加上今天长时间地坐在电脑前，孙哲平有些肩膀疼。肩周和颈椎问题属于他们的职业病，严重起来的时候甚至会手疼。叶修伸手过去轻轻捏他的肩膀，然后在黑暗里帮他做手操。孙哲平任由他揉捏自己的手掌和手臂，想起上一次看他做手操，还是他们发生关系的那个早晨。

转眼就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嘉世变了，百花也变了，而他们还会有更好的未来，与荣耀有关的，与荣耀无关的。

 

第二天早上叶修一大早就要起来赶飞机，孙哲平把他送到了机场。他走得匆匆忙忙，他们最后只简单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大老爷们不爱玩浪漫。

但是，叶修在回家后，还是在背包里发现了一朵已经蔫巴巴的玫瑰花。